自打有记忆以来,钢琴家左章从没有过一年不出国门的情况,疫情将她困在了国内,也让她有了机会深度了解和观察国内的音乐市场,“原来国内进步那么大,古典音乐的环境那么好!”
今年,左章的演出重心之一,是在国内巡演“旅行岁月”钢琴独奏音乐会。3月12日,左章带着“旅行岁月”登陆上海东方艺术中心,致敬“钢琴之王”李斯特诞辰210年。
“有些演奏家回国后不演出,后来再上台,状态明显不一样。”33岁的左章坦诚,“我不是那种每天关在琴房里闷头练琴的人。我特别害怕丢掉舞台上的状态,所以我会找一切可能的机会登台,靠上台来维持自己的兴奋度。”
钢琴曲集《旅行岁月》是李斯特在旅行途中创作的,它们的创作时间跨越近半个世纪,展现了李斯特二十多岁与六十岁时截然不同的创作状态。
《旅行岁月》内含《瑞士游记》(9首) 、《意大利游记》 (10首) 和补编的《第三年》 (7首)。音乐会上,左章从中选取了4首,包括《奥伯曼山谷》《致艾斯特庄园的柏树》《艾斯特庄园的喷泉》,以及《威尼斯与拿波里·塔兰泰拉舞曲》。
与李斯特其他作品的张扬炫技不同,这些作品展现出他沉思的一面,充满浪漫主义人文哲思,具有一种恬淡的诗意。对左章来说,最大的挑战在于,“如何真正地把诗的意境表达出来。”
李斯特晚期作品里对泉水、对景色的描写,对拉威尔有很深的影响,也因此除了《旅行岁月》,左章还特别选择了拉威尔的《夜之幽灵》。作品内含三首钢琴音诗:《水妖》以旋律见长,《绞刑架》以和声取胜,《幻影》有极其复杂的节奏,它们构成一个整体,带有浪漫主义的神秘色彩。
“难就难在创造那种恐怖氛围、创造意境。比如《绞刑架》,如果我真的能让大家听了毛骨悚然,让大家看到‘尸体在绞刑架上晃’,那我的目的就差不多达到了。”左章说。
如今,每接触一部新作品,左章会更侧重从“纯音乐”和“音乐想法”的双重角度去学习——先弄清楚乐曲想要表达什么,再分析和声结构,才能知道如何去演绎作品,自己要先有画面感,才能把画面感带给别人。
以前,左章也会听听别的钢琴家怎么弹,“现在我想知道,以我的音乐素养和读谱能力,是否可以诠释好这部作品。如果一开始就听别人的版本,你会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,比如《夜之幽灵》就属波格莱里奇弹得最好,就丢失了古典音乐演奏这个行业存在的意义。”
《旅行岁月》里藏着李斯特在旅行途中的心灵密码,作为一个常年在海内外演出的钢琴家,左章对旅行也有着别样的感悟。
“一天一个城市、两个星期一个国家、三个星期跨一个洲,这种强度的旅行对钢琴家来说是家常便饭。到了一个地方,你需要迅速适应时差和环境,经常要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上台,独奏音乐会的曲目量巨大,一演就是两小时,在室内乐音乐会里,演出分量最重的往往也是钢琴家。”
“演奏家就像运动员,身体一定要好!”左章感慨,要一直维持这样一个高强度的状态,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太重要了,“我的很多同行因为没办法适应旅行的强度,而无法维持演奏生涯,所以我越来越敬佩郎朗和王羽佳。”
到了一座城市,钢琴家通常也没时间闲逛,而是要尽可能休息,音乐会第二天一早,再赶往下一座城市。没时间打卡景点,左章就去找最好的餐厅,用美食犒劳自己,从饮食文化间接了解当地。左章甚至想开一个公众号,专门讲她在旅行途中遇到的美食。
左章印象最深的一次旅行,是去南美的秘鲁开钢琴独奏音乐会。来一趟着实不易,音乐会后,她独自一人坐了8小时火车,去爬马丘比丘,“我花80美金找了一个导游,陪我在上面逛了一天,自己拎着瓶红酒,拿袋方便面就去了!”
5岁时,她随父母居住在德国,不会德语,也没朋友,便开始和一位小提琴老师学钢琴。老师鼓励她去比赛,没想到拿了第三名,父母很是惊喜,觉得孩子有天分!
不久,左章和父母回到家乡深圳,很快被送进深圳艺术学院,追随钢琴教育家但昭义学琴,他也是李云迪、陈萨的授业恩师。
“第一次见但老师,李云迪、陈萨……呼啦啦一片人全堵在门口,想看看这个德国回来的怎么样。”左章的乐感很不错,但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,弹琴没有章法,但昭义还是收下她为徒。
从7岁到17岁,左章一直跟着但昭义学琴,每天雷打不动练琴8小时,只有吃饭时可以稍微看看电视。那时,左章及其父母最大的快乐,就是回课时能得到以严厉著称的但老师的肯定,他们能乐上一星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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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琴半年,左章就去打比赛拿奖了,从小就打算吃音乐这碗饭?“我不知道!爸妈把我扔到艺校,就上了这条船。”左章的父母从商,在他们看来,学钢琴不过是一项特长,考大学时,父亲甚至建议女儿以后跟着他干企业,“舞台是上去就很难下来了,所以就把自己给框死了,我要拼一口气。”
考取美国伊斯特曼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后,左章出国深造,22岁时又以全额奖学金进入美国茱莉亚学院攻读硕士。
在伊斯特曼音乐学院,左章没怎么弹琴,跑去上了不少文化课,书单里有詹姆斯·乔伊斯《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》、莎士比亚戏剧,拓展了钢琴以外的视野。
到了茱莉亚学院,她回到正轨,发现周围每个人都是“大神”,弹琴太厉害了!当时,林东赫和王羽佳都是她楼下的邻居,“和两个世界顶尖的钢琴家住一起,时刻被这种环境所围绕,你很容易被激励,自己也就拼出来了。”
在美国皮博蒂音乐学院,左章又拜入钢琴家莱昂·弗莱舍门下,并接受钢琴大师布伦德尔的指导,常常遇到“神仙打架”的情况。
“比如,他俩同时给我上舒伯特的《c小调奏鸣曲》,弗莱舍在谱子上给我写下来,布伦德尔问‘这是谁写的!’然后打了大大的两个叉,再在谱子上写他的注解,太逗了!”那么到底听谁的呢?“看心情!只要有自己的理解,并且不违背谱面、不违背作曲家本意,逻辑说得通,有足够说服力,你怎样弹都可以。”
早年在国外,左章拼劲十足,要赢比赛,要签公司,要把作品弹好。如今,她的压力更大了,并且转换了跑道,“我要找到我自己,我要说服我自己,最好的演奏已经存在了,别人为什么还要来听我弹?我弹的意义是什么?”
不过无论如何,她都会鼓励自己登台维持演出状态。去年4月,孩子不到两个月,还在哺乳期的她就上台弹勃拉姆斯的三重奏了。演出前,她把母乳挤好存在化妆间的冰箱里,等演出结束,再立刻回家喂奶。
“我不是那种每天关在琴房里闷头练琴的人。我特别害怕丢掉舞台上的状态,所以我会找一切可能的机会登台,靠上台来维持自己的兴奋度。”
生了孩子后,左章和很多新手妈妈一样,也有身材焦虑。刚成名时,因为形象好,她被打上了“美女钢琴家”的标签,如今走到哪儿,她都逃不过被问,“你怎么胖了这么多?!”
“因为是女生,所以大家关注的点还是外形。你不可能改变社会的看法,坦然面对,坦然接受自己的优点和缺点吧。在保证身体的情况下,健康饮食、健康生活、少吃多动。当然还是要对自己有要求,但不要太急功近利,保护好自己。”